为弘扬中华文化，满足人民群众精神文化新需求，嵩山论坛秘书处着眼于多元文明交流互鉴、华夏历史文明的传承创新、传统文化与现代文明的有机融合，设立嵩山论坛系列讲座，每月定期开展，由国内外知名专家、学者结合其所学领域轮流进行讲解。

演讲嘉宾

杜维明

个人资料

现代新儒家学派的新生代学人、美国人文社科院院士、国际哲学院院士、北京大学高等人文研究院院长。

演讲主题

儒学和启蒙心态

内容提要

    美国科学家爱因斯坦认为人是有意义的。

    美国科学家韦伯则有相反的看法。他认为从演化论的角度来看，我们人只是宇宙中的一种物种，人对宇宙是没有任何意义的。目前这种观点得到美国多数科学家的认可。

    杜维明认为，作为普通人表现的是从18世纪开始一直占主流的启蒙心态。启蒙心态倡导一种普世价值。这种普世价值主要是指自由、理性、法律制度、权力观念、个人尊严等方面的价值。

    启蒙心态 (the En ligh tenm en t m en tality) 作为人类历史上最具活力和转化力的意识形态, 是现代西方崛起的基础。①实际上, 作为现代特征的、人们关注的所有主要领域, 比如科学技术、工业资本、市场经济、民主政治、大众传播、研究型大学、文官与军方结合的官僚政治 (civil and m ili2tary bu reaucracies) , 还有专业组织, 都从启蒙心态中受惠或汲取养分。

    而且, 我们追求的那些被视为属于现代意识的价值, 包括自由、平等、人权、个人尊严, 尊重隐私、民有、民治、民享的政府, 正当的法律程序, 如果不是在结构上, 就是在起源上与启蒙心态密不可分。

    18 世纪以来, 随着现代西方的出现, 我们的利益领域大大扩展了, 并创造了巨大的价值。我们的生活世界因此变得富有效率, 具有意义。我们想当然地认为: 通过工具理性, 我们能解决世界上的主要问题; 进步, 主要就经济而言, 是人类整体的渴望和需求。我们如此习惯于这种启蒙心态, 以致我们假定它的总体思想推动力是合理的。不言而喻, 资本主义和社会主义都同意激进的人类中心主义(ag2gressive an th ropocen trism )。

    它造成了现代人的心理倾向: 人不仅是万物的尺度, 还是经济繁荣、政治稳定和社会发展的唯一动力源。尽管启蒙心态对进步、理性和个人主义的信仰已经在现在西方学术界受到一些智者的挑战, 但它仍是激励全球知识精英和精神领袖的准则。很难相信, 任何一个国际项目, 包括生态科学中的, 会不同意以下这些观点: 人类生存条件是可以改善的, 以理性的方式解决世界问题是众人渴望的, 个人尊严应该得到尊重。启蒙运动使人类觉醒, 使人类发现了转变全球的潜力, 实现了人类渴望成为万物尺度、做万物主人的愿望。

    它一直是现代政治文化最具影响力的伦理论述; 几十年来, 它已经成为占统治地位的少数人和文化精英的毋庸置疑的假定, 在发展中国家如此, 在高度工业化国家也是如此。对启蒙心态的公正理解, 需要直率地讨论现代西方的阴暗面, 那“解放了的普罗米修斯”(un2bound P rom etheu s) 象征着急剧发展的技术, 它是人类智慧在工业革命早期获得的巨大成就。尽管受到浪漫主义运动的反对, 遭到人文科学前辈的批评, 启蒙心态受浮士德精神 (一种本能地去开发、了解、征服、压制的精神) 的鼓舞, 一直是现代西方的主导意识形态。如今在东亚, 它正被拥戴为毋庸置疑的基本发展理论。

    然而, 对启蒙心态进行现实的评价, 将揭示出现代西方与“理性时代”(the A ge of R eason) 的形象有很多不协调的方面。现代西方的霸道论认为,进步可能必然需要不平等、理性、自私自利和个人贪心。美国人的梦想是, 拥有小车和房子, 拿着可观的工资, 享受独处的、言论的、宗教的和行动的自由。

    确实, 越来越多的人认识到, 它不过是一个梦想, 相当多的美国人也有同感。生态危机和社群瓦解正在世界各地发生。对此志趣相投、深表关注的人, 面临着一个紧迫任务, 即确保在现代西方占据主导地位的少数人和文化精英能积极参加精神联合行动, 重新思考启蒙运动的遗产。实在矛盾得很: 当我们考虑到启蒙心态给生命支持系统带来的始料未及的负面后果时, 我们不能不加批判地接受它的内在逻辑, 然而我们又不能拒绝它在当前和未来与我们知识界自我定义(in tellectual self2defin ition) 的联系。并不存在简单的解决办法, 我们面临的不是非此即彼的选择。